社团风采
当前位置: 新版网站>>首页
影协放映厅(第三期) | 我粗糙的心里,也拥有一片宇宙
2023年03月22日 07:44 作者:单千睿 谢子涵 王锦菲 杜全敏 返回列表


2023年2月17日至3月17日,影视协会举行了“影协放映厅”第三期——中国台湾电影赏析,共放映四部电影,分别是《大佛普拉斯》《目击者之追凶》《南国再见,南国》《喜宴》。活动由影视协会副会长王锦菲、网络部部长赵心萌主持,协会成员在腾讯会议平台参加活动。

这四部电影风格迥异,但都以导演独特的镜头语言叙述某一段风尘往事,传递了宝岛台湾的风土人情。黄信尧导演的《大佛普拉斯》讲述一名小人物肚财因意外发现佛像工厂官商勾结的秘密,被迫卷入一场世间纷扰,以小人物的视角讲述人世冷暖。程伟豪导演的《目击者之追凶》则像一把冰冷的利刃,悬疑的节奏缓缓剖开的人性的阴恶。而《南国再见,南国》中渗透出时代的时髦与躁动,社会既有旷野的目光也有死角的生存。最后《喜宴》诙谐的叙事风格下隐喻着对中国传统文化的深刻审视。

活动过后,大家反响强烈,通过投稿的方式抒发观点。影视协会综合吸纳了大家的来稿,择优推送影评。本次推送的是2021级戏剧影视文学单千睿《大佛普拉斯》影评。

我粗糙的心里,也拥有一片宇宙

——简析电影《大佛普拉斯

电影《大佛普拉斯》的末尾,有一句台词说道:“我想现在虽然是太空时代,人类早就可以坐太空船去月球,但永远无法探索别人内心的宇宙。”影片中形形色色的人,或是卑微如蝼蚁,或是高贵如神佛,每个人的心中,都潜藏着难以言说的秘密。

在九十八分钟的黑白影像里,呈现出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一个是由无业游民肚财,门卫菜埔,杂货店老板土豆和流浪汉释迦等人赖以生存的灰色世界;另一个世界则是由佛像工厂老板黄启文等人构成的,纸醉金谜,骄奢淫靡,是整部影片中为数不多的亮色。

两个仿若平行空间的世界却因为一台行车记录仪而发生交集。每到吃晚饭的时候,肚财就会来到菜埔的门卫室,两人就着在冰箱里冻着搅都搅不开的剩饭,一边窥视着老板黄启文的行车记录仪。两双一直盯着柴米油盐的眼睛,也是第一次见识到灯红酒绿的富人生活。

他们冷眼旁观着黄启文的生活,不时发表着插科打诨的嘲讽。但二人既没有流露出对富人生活的嫉妒,也没有因为阶层差距过大而产生愤世嫉俗的心情,肚财和菜埔只是麻木地看着,看完一卷录像带后再换下一卷。就像他们的生活,即便遭遇再不堪的折辱,也总能很快翻篇,看似云淡风轻的背后,却是面对苦难的逆来顺受。两人从未想过改变现状,也没有改变现状的勇气。

直到有一晚两人看到了黄启文杀掉前情妇叶女士的录像带,突如其来的犯罪证据出现在他们面前,改变了两人的命运轨迹。二人没有选择报警,而是去寻找神明的庇佑。

虚幻的神明却只能带来心理上的慰藉,无法抵御现实里的邪祟。肚财在一个午后不明不白地被撞死在乡间小道里,他无聊无趣的生命就这样短促突兀地走向终结。

肚财的死并没有冲击同伴的生活,菜埔,土豆和释迦依然打发着乏味的时间,仿佛醉生梦死的富人生活,保留着杀人证据的录像带,以及肚财的死,都只是一场疯狂的迷梦。

在影片最后,一直作为伏笔存在的大佛终于完整露面。众僧吟诵的朝堂之上,端坐其中的大佛内部突然传出沉重的敲击声。或是藏尸于此的叶女士冤魂未散,或是神明难见世道不公,黄启文犯下的罪恶最终大白于天下。佛身内部的阵阵敲击声,亦是对屏幕前有愧之人的无情叩问。

台湾电影向来具有特殊的现实观照性,尤其自20世纪80年代以来,新生代的导演选择将更多的目光投射到本土的政治,历史,文化,身份认同等话题上,这些影片充满着强烈的底层关怀和社会批判,试图呈现阶层固化的社会中底层人物的生活窘境。

《大佛普拉斯》名中带佛,整部电影里却未呈现出平和喜乐的佛家氛围,阴冷的色调,惨淡的故事,无可逃避的命运充斥着全片,像一块巨石压迫着观众的心脏。主角的底层生活,像死水微澜,在压抑中一点点陷入绝望。菜埔沉默地值夜班,沉默地照顾病重的母亲,哪怕走投无路寻找小叔帮忙却被骗走三百块时,菜埔依然是沉默着,他不敢反抗。肚财靠着卖废品赚来的微薄工资勉强度日,多数时候也只能捡别人剩下的咖喱饭充饥,他每天都去菜埔的保安室,试图从比他更懦弱卑微的菜埔身上来获得一丝生活的尊严感。在他身上,小人物的欺软怕硬奴隶性根深蒂固,而这正是小人物之悲。

但如果只是表现着对小人物的悲悯和社会阶层的固化,这部电影倒未必会像现在这般出彩。正是在这些底层人民落魄的生活中,仍然有喜剧因子的存在。在肚财戏剧性的葬礼上,他的遗像还是被警察抓时的电视截图,葬礼的全过程也是一路的打打闹闹,没有普通印象里对逝者的尊重。而肚财的流浪汉朋友释迦在肚财死后,竟然羡慕着肚财的离奇死亡,至少肚财出车祸后,警察会在现场用粉笔勾勒出他的人形。本是沉重的现实,导演却用这种戏谑甚至幽默的方式来化解。在底层人民的生活里,悲亦喜,喜亦悲,命运的惨淡磨灭掉了人的所有意志。

在结尾,通过菜埔之口,也点明了人性中的复杂成分。肚财的家里精心布置,温馨至极。尤其是他那个太空舱般的床里摆满了娃娃机里抓来的娃娃,舱顶贴满了他从杂志上剪下来的美女贴画,这样整洁的家和肚财的形象完全不相符,让人诧异。冰冷的现实一直压榨着肚财这个卑微的小人物,人们感叹他命运的荒诞,也不齿于他人性中的软弱,愚昧,然而却无人在意他表面身份下脆弱柔软的心,哪怕再不堪,当肚财们回到自己的世界,依然可以做回自己。

这些鲜活复杂的人物形象跃然于荧幕之上,导演的底层关怀不是给他们创作一个梦幻的生存空间,也不是为了满足有机会欣赏电影的观众对底层生活的窥视欲和同情欲,他只是客观地陈述,尽力地还原,平淡的叙事中,却有直击灵魂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