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以出场顺序排列）

1 . 黄晴乐（女生）：舞蹈系大三班长，项目主持人，本剧导演，扮演《梧桐雨》杨玉环、《调风月》燕燕。

2 . 白珠（女生）：舞蹈系大三学生，本剧副导演，扮演《黄鹤楼》伴姑儿。

3 . 秦汴瀚 （男生）：舞蹈系大三学生，扮演《梧桐雨》安禄山、《黄鹤楼》伴哥儿。

4 . 齐承（男生）：舞蹈系大三学生，扮演《梧桐雨》唐明皇。

5 . 魏时倩（女生）：戏剧系大三班长，本剧副导演，扮演《调风月》燕燕。

6 . 钟文艺（男生）：戏剧系大三学生，扮演《追韩信》萧何、《单刀会》关云长。

7 . 崔民栋（男生）：戏剧系大三学生，扮演《追韩信》韩信、《单刀会》鲁肃。

8 . 刘鹏明（男生）：中文系在读中国古代戏剧史博士研究生。

[本剧不分场，但有明显的节目呈现顺序。

[时间：21世纪某年的春天。

[地点：某高校艺术楼排演厅。

[幕启。

[大屏幕显示：彩色的元代戏曲壁画的舞蹈画面。

（敦煌465窟元代舞蹈壁画）

[舞台后端放有多把椅子，是学生演员的座位，旁边放有一台钢琴。

[钢琴弹奏音乐响起。舞台上所有的演员，排成一队向观众拜舞，以示欢迎，并齐声朗诵：“舞蹈，是人类的艺术之母，是人类最伟大的创造！舞蹈，贯穿着人类漫长而悠远的历史。在每一个时代，舞蹈都是时代风貌的缩影，是时代精神的火炬，是时代的希望或壮美，或凄婉的歌吟！”

黄晴乐 （走向舞台中央）各位观众，我是舞蹈系大三班长，大家刚才听到的朗诵，是当代著名作家苏淑阳对舞蹈的评论；大家刚才看到的优美舞蹈动作，是元杂剧的程式表演——拜舞。元杂剧体制完备，舞蹈表演融入了其中，综合的艺术形式光芒万丈，成为历经不衰的经典。

[舞台上所有的演员，排成一队再次向观众拜舞，以示欢迎。

白珠  （走出队伍）各位观众，你们好！我是舞蹈系大三学生。大家刚才看到的“拜舞”——

秦汴瀚  （走出队伍）各位观众，你们好！我也是舞蹈系大三学生。（面对白珠）请你向观众解释一下“拜舞”吧。

白珠  中。“拜舞”是从生活素材中加以提炼，比生活中跪拜磕头简洁，富有舞蹈的节律性动作。它在我国古代戏曲演出中，是舞台形体动作的一种程式，也就是融入科范表演了。这是学术问题，简单几句话根本说不清。

秦汴瀚  咦，这是哪本教科书上说的吧？不像你的口头语言啊！

白珠  哈哈，无可奉告！

黄晴乐  （打断）学究，你把“拜舞”的概念，基本解释清楚了。咱们言归正传，下面直奔主题吧。

白珠  中，班长！你给大家说说吧。

[大屏幕显示：寻找元杂剧舞蹈表演真相——以<梧桐雨><黄鹤楼>为例。

黄晴乐  亲爱的观众，你们好！是这，我组织跨专业同学们，申报校级大学生创新实践重点项目，题目定为《寻找元杂剧舞蹈表演真相——以<梧桐雨><黄鹤楼>为例》，已经投入排练多天了。尽管现存元杂剧作品有100多种，但祖先没有给我们留下活的舞蹈，今人对当时的演出情况知之甚少；可是从剧本文字看，我惊奇发现有舞蹈演出的内容。这些“舞蹈”是怎样表演的？它们达到的艺术水平如何？我觉得很有必要，在舞台上呈现一下，看看庐山真面目，抢救文化遗产嘛，虽做的不一定十全十美，但我们通过这艺术实践，一举两得。大家认为咋样？

白珠  戏曲演出，离不开舞蹈表演，我国古代的元杂剧也如此，它是成熟的综合艺术，色彩艳丽的奇葩啊。我举双手支持！

黄晴乐  说得好！在我国古代，戏楼被称为舞楼、舞厅，就是因为舞蹈在戏曲中有重要的地位啊！

（山西万荣太赵村稽王修厅石碣拓片）

秦汴瀚  （疑惑）你刚才说“抢救文化遗产”？这有点大词小用吧！

白珠  这是啥话！我是咱班的学究，还没有批评这个选题呢，你不要挑字眼嘛！

秦汴瀚  那中，我先夸夸这个选题！它很新颖啊，很有探索的必要啊，也结合了咱们的舞蹈专业特点啊。

白珠  （微笑）这才是正理，虽然有些拔高！你继续说。

秦汴瀚  白珠——你上高中，就喜欢钻研理论，学舞蹈真学错行了。

黄晴乐  不能这样说。她虽是咱班的学究，业余时间喜欢中国古代戏剧，但天外还有天，人外还有人啊。咱们不能坐井观天！

秦汴瀚  有你班长提出的选题，必然给大家增加了信心！不过，我直言不讳，建议把“真相”两个字删去。

黄晴乐  为啥？

秦汴瀚  呈现事物的真相，需要科学依据啊！“元杂剧舞蹈表演真相”——咱一下子，能说清楚全部真相并呈现出来吗？这还要结合考古学成果呢，在学术上追本穷源难度很大啊！

白珠  咱这是舞台艺术创作，教务处组织的专家，允许咱做各种各样的探索。

秦汴瀚  那好，咱充分发挥艺术想象，有没有“真相”两个字，不影响咱的专业水平。我没意见了，班长接着说吧。

黄晴乐  申报项目和排练演出结项，工作千头万绪。我作为项目主持人兼导演，自然忙不过来，我考虑白珠担任本剧副导演，兼任本项目第三主持人。你不会推辞吧？

白珠  正中下怀，我给你当好参谋，定能胜任愉快。（疑虑）那第二主持人是谁啊？

黄晴乐  我想留给戏剧系的同学担任。

白珠  为啥？

黄晴乐  我是这样设想的：咱已经学过的舞蹈专业课程，可以解决本项目大部分的技术问题，但戏剧系的同学，对元杂剧作品内容非常熟悉，而咱不熟悉我国古代戏剧史的发展历程啊，尤其是咱对戏曲舞蹈技巧不熟。

白珠  这好办。咱可以请两位老师，作为艺术指导，一位是咱舞蹈系主任，另一位是戏剧系主任。他俩在各自专业领域，都颇有建树，肯定会答应，全力支持，定时来现场指导咱们排练的。

秦汴瀚  这还用你说！按学校通知精神，申报此项目，必须有两位指导老师的大名，方可立项。

白珠  咦，学校通知你早看透了，不简单啊，有点飘了！

秦汴瀚  哈哈，花搅我呀，人都不傻啊！

黄晴乐  我国古代戏曲，本来就是歌舞剧，由演员边歌边舞，告诉观众故事，发展到元杂剧成了综合艺术。我想邀请戏剧系的同学参加，就是这个动机。比如我的老乡魏时倩，是她班的学霸。她上大学前还上过中专戏校，戏唱得可好了，舞蹈动作跟咱跳的不太一样，但也很优美！咱这项目，最终应该是以舞台演出结项，演出中若需要演唱戏曲，或来一段戏曲舞蹈，就请她出场助阵。

秦汴瀚  中，建议不错，咱的团队需要戏曲专业的。你赶快通知她吧，欢迎她参加！

黄晴乐  中，我现在就打她的手机，请她过来。

[黄晴乐走下。

白珠  作为副导演，我现在就履行职责。咱们舞几段，轻松一下。

秦汴瀚  别慌！请先欣赏一下我的即兴表演。

[女生坐到钢琴前面，弹起乐曲。

[秦汴瀚持扇，走到舞台中央。他挥扇起舞。

白珠  你这是干啥？（开玩笑）你这插科打诨，是不是需要增加“芭蕾”元素啊！

秦汴瀚  俗话说“艺不压身”。我从小在市剧团长大，深受舞台艺术的熏陶，早就形成了舞蹈的形象思维。实话告诉你，这可是元杂剧的引戏舞蹈啊，你没见过吧！扇子是重要的道具之一，元杂剧演员离不开它。扇舞技法，是他们表演的基石！（继续表演）恭敬挽开扇，微笑转收扇——

白珠  咦，还怪专业呢，浑身有戏！人不可貌相啊，你这即兴舞还有准备嘛。

秦汴瀚  “一招鲜吃遍天”！我对音乐的敏感度很强。一听到音乐，我就全身心的舞动，我舞的是踏踏歌！

白珠   好极了，有点元杂剧表演的味道！咱学舞蹈的，都有一技之长，都有把握现实世界的方法啊！

黄晴乐  （走上舞台，兴奋地边走边说）魏时倩非常高兴，同意参加，还带来一个他们系正在排练的戏曲舞蹈节目。他们得了教务处的信儿，也正准备申报校级大学生创新实践项目，题目暂时对我们保密。

白珠   妥，太好了，咱们人才济济呀。不过，他们的题目会不会与咱们撞车呢？我有某种预感！

黄晴乐 不要制造紧张空气，哪有那么巧！再说，咱们是两个专业啊，不存在竞争啊！

白珠  他们的舞蹈理念，和咱有区别啊！

黄晴乐   先不管他们，他们就是带着秘密来，也无所谓。咱赶紧积极投入排练，把咱班的中坚力量全用上，尽快迎接系领导审核上报。

秦汴瀚  （着急）班长，我不会曲流拐弯——

黄晴乐  你想说啥？

秦汴瀚  那我的位置呢？我也是多才多艺，敢于担当啊！

黄晴乐  有你的位置，等项目批下来，你管财务！

秦汴瀚  咦，那可中，我管钱，有实权。

白珠  你真活泼有趣，不当喜剧演员真屈才！

黄晴乐  （递过剧本）你俩看看，我已经草拟了文字剧本初稿。咱们边演边修改，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嘛。

秦汴瀚  （接过剧本）中，我看中！我的聪明才智，一定要用在这个项目上。（递过剧本）

白珠  （接过剧本）咱从哪入手排练呢？

黄晴乐  我构思写作时，首先想到《梧桐雨》这个作品。咱把它列为重点，探索表演如何？

白珠  中，插入这部作品的两段舞蹈，是元杂剧中的“纯舞蹈”表演，正是咱们熟悉的。

秦汴瀚  啥是“纯舞蹈”表演啊？俺不懂。

白珠  学中文的同学可以说不懂，咱们不能说“不懂”！嗯，在戏剧舞台演出中，它是指那些有别于戏曲舞姿身段、在剧情发展过程中，展示舞姿动态和舞蹈技巧、可以单独表演的舞蹈。

秦汴瀚  你背的是教材吧！

白珠  那当然，上学期刚考罢，临考前背了好几遍。不过，也加上自己的理解了。咱不拒绝任何新知识，真正摆脱“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谑称！

秦汴瀚  唉，我的《中国舞蹈史》刚及格，对这没啥印象，惭愧。不过，在元杂剧中，所有动作统称“科”，其中有“舞科”或称“跳舞科”，是指相对独立的舞蹈段落。

白珠  理解正确！

秦汴瀚  再请教，“纯舞蹈”与“戏曲舞蹈”是啥关系？

白珠  “戏曲舞蹈”，是后世对杂剧、昆曲、京剧等中的舞蹈成分的概称，并且还包括“纯舞蹈”。

秦汴瀚  哈哈，同意！我是有真才实学的，轻易不露真相。你是连蒙带猜探讨学问！

白珠  应该说，咱都是追求表现身韵美——身韵美呀！

黄晴乐  不打嘴仗了，学术问题深奥，一两句话说不清，需要旁征博引。下面，排练开始！

白珠  我建议——汴瀚，你来演安禄山。

秦汴瀚  中。

黄晴乐  那唐明皇谁演？

秦汴瀚  唐明皇是我国戏曲的开山祖师，我演吧。

白珠  你就喜欢演最高领导人！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咱这项目的经费，有你掌握嘛！

秦汴瀚  我把财务权交给你，中不中？

白珠  不中！你别拿腔拿调，你就演安禄山吧。

秦汴瀚  那好吧，我知道自己的位置，人微言轻嘛。

黄晴乐  不说怪话了，唐明皇另挑一个同学演。

齐承  （从椅子上站起，走上前）我演唐明皇！

白珠   你各门舞蹈专业课都学得不错，性格稳重，非常适合。

黄晴乐  同意副导演的意见，就由你扮演唐明皇吧，非你莫属！

[魏时倩等上。大家热烈鼓掌欢迎。

黄晴乐  啊，忽如一夜春风来！欢迎戏剧系的同学，你们参加我们的项目，是强强联合啊！

白珠  我们系同学，听说你们愿意参加，像打了兴奋剂一样，别提有多高兴啊！

魏时倩  谢谢！不外气说，我们带有见面礼！请看——金仁杰《追韩信》片段。

白珠   元杂剧这一段表演，需要道具呀，你们有吗？

魏时倩  俺班同学，早把竹马儿做好了。

白珠  太好了，这场戏离不开用以象征马的道具！

钟文艺  （手持竹竿）大家看，这竹竿，一端饰为马头形，形象逼真。

魏时倩  做这道具，美术系的同学也帮忙了。

黄晴乐  （挥手）打灯光！

[民乐合奏响起。灯光照在舞台中央。

崔民栋  （背剑手持竹竿）想自家离了淮阴，投于楚国不用。今投沛公，亦不能用人。

[钟文艺身穿彩服，手持马鞭舞蹈。

钟文艺  我看出韩信将才也，星夜去追赶他！

[众鼓掌。

魏时倩  （点头）萧何胸怀宽广，目光远大。他对韩信是多么器重啊！

崔民栋  我演韩信，心情是怀才不遇，以竹竿代马而行。

魏时倩  在元代，杂剧演员把竹马技艺“综合”到表演中去，加强了表演的生动性。

钟文艺  我表演这一段舞蹈，是采用的虚拟手法，以“鞭”代“马”高于生活真实，按照舞台逻辑来表演。这是俺戏剧系看家本领！

黄晴乐  是不错，你按照舞台的真实，来摹拟骑马的姿势，快马加鞭，非常灵活，就追上韩信了！

秦汴瀚  这是夸张的艺术表演！不快马加鞭，你还追不上韩信呢！

魏时倩  他俩，一个跑，一个追——他（钟文艺）手持马鞭实物，而“马”却是虚拟的，舞台上没有“马”！他（崔民栋）以竹竿代马，也是虚拟表演。

钟文艺  对！这就是戏曲舞蹈表演的程式化。我俩都是通过自身的舞蹈动作，来虚拟表演的。

秦汴瀚  （面向观众，偷笑）这戏剧系的同学，也好卖弄知识啊，不知他们有多大学问！

黄晴乐  （挥手！）下面请戏剧系的班长魏时倩，详细说明他们的准备情况吧。

魏时倩   舞蹈系的同学们，你们好！接到教务处通知后，俺系就很快思考确定了选题——《元杂剧舞蹈表演选段——以<追韩信><单刀会>为例》。请贵系指导！

秦汴瀚  啊，内容丰富，多么吸引人啊！天缘凑巧，题材相同！

黄晴乐  啊，不错，让俺系同学们喜出望外，咱们想到一块了，都想在元杂剧舞蹈上弄点名堂。元杂剧的舞蹈形态，有些我们系擅长表演，有些你们系擅长表演。这是一部探索戏，探索元杂剧舞蹈表演真相啊，咱们义不容辞担当重任！

魏时倩   （看到“大屏幕显示：寻找元杂剧舞蹈表演真相——以<梧桐雨><黄鹤楼>为例。”）看来，咱们合作是有缘分的，两个系对元杂剧舞蹈理解会各有侧重，但都是为了挖掘祖国的传统文化遗产啊！

黄晴乐  那好，咱坚定文化自信，守正创新，珠联壁合，协力同心，精雕细刻，共同打造元杂剧舞蹈表演真相这出戏，让它呈现出五彩缤纷的舞蹈世界，为校园增添新的色彩——火一把。届时的演出，一定是座无虚席，欢声雷动啊！

魏时倩   说得好，咱们担当文化使命，一定要找到符合元杂剧舞蹈表演实际的真相，用最好的艺术形式表达呈现！

黄晴乐  现在咱自编自导，拿出作品雏形，遇到疑难问题，再请教专业老师指导解决。

白珠   俺系主任说过：中国古典舞——本身就是大家族，非常包容，百花争艳！

钟文艺  这类学术问题，让专家教授研究吧，咱们目前的学识水平够不上研究。

黄晴乐  对！咱排这出戏掌握一条原则，咱就探索元杂剧舞蹈表演形态，并艺术地呈现在舞台上，一般不谈学术，只说舞蹈线条之美。

魏时倩  这个原则定得好。今天不研究学术，也不影响咱们排戏。将来读研时再探讨学术，著书立说也不晚。

黄晴乐  当然，既然是探索，在排戏过程中，有争论也是正常的。

魏时倩   我告诉大家一个笑话：从前有个呆子，他第一次进剧场看戏，非常不理解，心里很难受。

秦汴瀚   他不理解啥？没有看懂戏？

魏时倩    这个呆子说：古人的生活真是不同，说话有腔调，走路按节拍，一举一动都得带上锣鼓场面，这多麻烦啊，真别扭！

黄晴乐   哈哈，这呆子不懂戏曲舞台艺术啊，看问题有点偏见，认知能力差。

秦汴瀚   这话咋听着耳熟啊？我好像在哪本书上看到过。

魏时倩   这是著名戏剧史专家周贻白先生讲的笑话。

[坐在台下第一排的刘鹏明，急匆走上舞台。

刘鹏明  （气喘吁吁）哎呀，刚才你们说得这个笑话，好像说的是我，也曾发生在我身上啊，我就是个呆子！

秦汴瀚  （指手画脚）你是干啥的？来找卫生间啊！我们正在排戏呀，请你下去！

刘鹏明  有诗曰：“探教坊梨园，研究全元曲；舞蹈演活了，舞台谱新曲。”这是我念的上场诗！

秦汴瀚  上场诗——你这个观众，你还有上场诗？神经病！

刘鹏明  （点头）抱歉，同学们好！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中文系在读中国古代戏剧史博士研究生，毕业论文写的是《元杂剧舞蹈文化研究》，两个月后要答辩。偶尔来到这排练厅，正赶上你们排练，有声有色。我在台下看了一会儿，非常激动，情不自禁地走上舞台了。元杂剧演出，人物上场都念上场诗啊。

秦汴瀚  看你慌里慌张走上舞台，你不会是假冒在读博士吧？莫名其妙！

刘鹏明  哈哈，放心吧，我真的是中文系在读博士！

黄晴乐  我看你面熟，就知道你是咱学校的，一见如故。以你的身份看，你对元杂剧应该有研究，一定是胸有成竹吧！

刘鹏明  （点头）仅仅是案头文学，门外谈艺。我很明智，我的研究有局限性！

黄晴乐  （抱歉地）那好，欢迎你观赏，有容乃大。我们搞艺术的同学，元杂剧剧本原文不一定完全读懂，估计还真需要向你这博士请教啊！

刘鹏明  不好意思，请教不敢当！我的元杂剧研究思路，是“案头剧”，只会阅读，根本不懂舞台表演艺术，尤其是对舞蹈表演更生疏，必须向你们学习啊，高攀你们表演人才！（恳切）我望眼欲穿，请允许我就坐在这椅子上，仔细观摩，近距离欣赏学习吧。

黄晴乐  中，观众的积极参与是件好事，我们真心诚意邀请你场外指导！（面向其他同学）咱们继续说。

秦汴瀚  （面向魏时倩）请问学霸，王国维给戏曲的定义，是“以歌舞演故事”。你是咋理解的？

魏时倩   “学霸”不敢当！“歌”，是指戏曲的唱腔，也包括音乐性的念白；“舞”，是指戏曲高度舞蹈化的表演——也就是咱要寻找展现元杂剧舞蹈表演的核心啊。

[刘鹏明站起，迫不及待欲说。

秦汴瀚  呆子——博士老兄，请撮住你的嘴，不要瞎拽词插话！元杂剧是舞台表演艺术，谁听你评论优劣？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嘛。呆子说呆话。在这排演厅，俺们是主人！你千万勿不懂装懂！（摇头）真是“矮人看戏何曾见，都是随人说短长”。

刘鹏明  （主动握手）同学，话不能这样说，我听着不顺耳。我虽比不得你们表演人才，但我对元杂剧舞蹈表演情有独钟啊，也给我点话语权吧，不要有门户之见！我熟读王国维《宋元戏曲考》，他对戏曲的研究兴趣跟我一样！

秦汴瀚  打住！你说啥？著名戏剧大师跟你一样？你太放肆了，大言不惭，不自量力！

刘鹏明  我的意思是说，王国维对戏曲的研究兴趣，始终聚焦在文本方面。

秦汴瀚  你接着吹！

刘鹏明 （拿腔拿调）嗯，王国维强调：戏曲“必合言语、动作、歌唱，以演一故事，而后戏剧之意义始全。故真戏剧必与戏曲相表里。”这里的“动作”，说的就是你们要呈现的戏曲舞蹈啊！

黄晴乐  好，你这学古代戏剧文学的博士老兄说得不错，头头是道，很精彩啊。

秦汴瀚  他是瞎忽悠，装腔作势，咬文嚼字而已！在他们“案头文学”研究生眼里，元杂剧的文学价值高于舞台实践，什么作品的矛盾冲突啊、什么作品的社会意义啊——，但在咱们看来，都是纸上谈兵，不中用！

刘鹏明  我承认，元杂剧的传播途径，主要靠舞台演出，但是——

黄晴乐  汴翰，你的看法带有偏见，不要戴有色眼镜啊！好了，不争论了。我是总导演，有权协调处理好排戏中的各种关系。咱编排边说，在排练中学习提高。

秦汴瀚   （面对魏时倩）学姐，听说你的戏唱得不错！

魏时倩  从小喜欢。（思索）不过，元杂剧的唱法，早已失传。今天在个别昆曲里，可听到元杂剧演唱的遗音。但是，（羞涩）我昆曲不会唱呀。

秦汴瀚   这好办，咱可以创新嘛，你唱一段豫剧或曲剧代替！

魏时倩   咦，你的脑子怪灵啊！

黄晴乐  不打嘴仗了！我们正在排练白朴《梧桐雨》，请你们指导。

魏时倩   中。

[大屏幕显示：《梧桐雨》舞蹈

（明代刻本古杂剧《唐明皇秋夜梧桐雨》）

黄晴乐  《梧桐雨》这个剧本，我们对剧情和舞蹈技巧较熟悉，了如指掌。现在呈现出来，请你们先看看如何？

魏时倩   好的，你们表演一下，我们先观摩学习，再评说。

[笛子独奏《胡旋舞》曲。

钟文艺   （侧耳细听）为啥选择笛子乐曲呢？

黄晴乐  元杂剧演出时，主要的伴奏乐器，就是笛、鼓、板。

魏时倩   你们选的乐器不错，擂鼓吹笛，笛韵悠扬嘛！

黄晴乐  （挥手）请打灯光！

[灯光照在舞台中央。

齐承  左右放了他！

秦汴瀚  谢主公不杀之恩！

[秦汴瀚表演胡旋舞。

齐承  这是什么？

秦汴瀚  这是胡旋舞。

黄晴乐  （挥手）停！请各位学兄学弟、学姐学妹评说！

白珠  舞蹈是动态的艺术。胡旋舞这一段，舞者应有阳刚之气，才符合安禄山的性格。秦汴瀚不胖不瘦，体型合适。

刘鹏明  （疑惑）但是，元杂剧剧本提示，安禄山的身躯矮小肥胖啊。

白珠  博士，舞蹈是视觉直观艺术。我们学舞蹈的同学，哪有肥胖者？都是瘦高个。不像不成戏，真像不是艺！

刘鹏明   你说得好。文艺理论的一个基本观点，就是强调艺术真实高于生活真实！

魏时倩   历史上的安禄山，确实很擅长跳胡旋舞。他的表演技巧，只舞不歌，以旋转速度之快取胜，如飞鸟般迅捷。

白珠  安禄山这种阴险小人，以表演胡旋舞为名，在唐明皇和杨贵妃面前邀宠。这段舞的巧妙插入，推动了剧情的发展，是将古典舞用于元杂剧的一个成功范例！

黄晴乐  这就是特定的人物，表演特定的舞蹈！白朴写这个题材，说明他很熟悉舞蹈艺术。

刘鹏明  是的，胡旋舞刻画了安禄山这个人物性格特征。他在唐明皇和杨玉环面前，很会表演。但我觉得，刚才这位同学的胡旋舞，献媚之态——没有表现出来！

秦汴瀚  刚才是渲染铺垫，杨玉环一句话未说，等于还没有表态呢，我的舞蹈动作——咋表现献媚之态呀？

刘鹏明  这好像不是理由吧。

白珠  那好，请舞蹈家杨玉环出场。（挥手）打灯光！

[灯光照在舞台中央。

黄晴乐  陛下，这人又矮挫，又会舞旋，留着解闷倒好。

齐承  贵妃，就与你做义子，你领去。

黄晴乐  多谢圣恩。

秦汴瀚  （献媚）我为娘娘再演一回胡旋之舞。

[笛子独奏《胡旋舞》曲。秦汴瀚表演胡旋舞。

[秦汴瀚舞毕。

秦汴瀚  （献媚）请娘娘登盘，演一回霓裳之舞。

[笙箫鼓瑟齐鸣。黄晴乐身穿白衣红裙领舞，众女生也身穿白衣红裙，持荔枝表演霓裳舞。

刘鹏明  （兴奋地站起）美极了，娇眼如波入鬓流，杨玉环运用眼神的表现力，为这支舞蹈增添了魅力！

白珠  这支舞，体现了崇仙的意识！同学们表演时，是把自己想象成仙女。观众欣赏她们优美的舞姿，思绪仿佛来到虚幻的仙境。

刘鹏明  我欣赏此舞时，心里感到“飘然转旋回雪轻”！

白珠  哈哈，此舞引起你的强烈共鸣了！轻盈，体现着这支舞的审美形态。

魏时倩  《梧桐雨》是歌颂唐明皇与杨贵妃的爱情故事，《霓裳舞》安排在这里正合适。

刘鹏明  在元杂剧中，唐明皇以《快活三》《鲍老二》《古鲍老》《红芍药》四支曲子歌唱，与《霓裳舞》相配合。

齐承   抱歉！这一部分歌唱内容，我们省略了。

魏时倩  巧合的是，唐明皇正在欣赏《霓裳舞》时，飞报传来了安禄山反叛的消息。

钟文艺   对，这样剧情突变，以舞演故事，艺术地再现历史真实。

刘鹏明 《梧桐雨》表面上是写唐明皇、杨贵妃的爱情悲剧，实际上在这爱情故事背后，上演的却是一场关系国家民族兴亡的历史剧。建议同学们，要熟读白朴《梧桐雨》剧本，细心领会内容，拓宽知识面。

黄晴乐   博士的建议不错！请继续欣赏表演，（挥手）打灯光！

齐承  这雨一阵阵打梧桐叶凋，一滴滴人心碎了。

秦汴瀚  （站在舞台一角）我仿佛听到了梧桐雨的声音！

黄晴乐  （站在舞台一角）就你耳朵灵！唐明皇心里正难受呢。

齐承   当初妃子舞翠盘时，在此树下；寡人与妃子盟誓时，亦对此树。今日梦境相寻，又被她惊觉了。

白珠  （挥手）停！

刘鹏明  白朴，是以夜雨梧桐写秋思，显得凄怆、缠绵和曲折；唐明皇忧伤、颓废的精神状态，也被反映出来。同学们，这正是《梧桐雨》的主题所在啊！

秦汴瀚  博士总结的好！

黄晴乐  我看《梧桐雨》暂告一段落！下面呈现哪部作品？

魏时倩  俺系准备了关汉卿的作品，就是三国戏《单刀会》。

[大屏幕显示：彩色的关汉卿画像。

黄晴乐  （挥手）打灯光！

魏时倩   好，我现在正式履行副导演的职责。各位同学，关汉卿《单刀会》杂剧，大家都熟悉吧？

刘鹏明  （迫不及待站起）我说说吧，这是我的强项。伟大的戏剧家关汉卿，是具有世界影响的文化名人。他来过咱河南开封、洛阳等地，有曲词为证，他“玩的是梁园月，饮的是东京酒，赏的是洛阳花”！

秦汴瀚  咦，博士老兄，关汉卿是不是还会说河南方言啊？

刘鹏明  （干脆）有可能。（犹豫）不，这个问题我暂时不清楚，尚待研究！

秦汴瀚  哈哈，那你说说这部剧的主要内容吧。

刘鹏明  中。（严肃地）三国时期，吴蜀之间的矛盾斗争非常激烈。鲁肃为索取荆州，邀请关羽渡江赴宴，意图劫持。关羽明知有诈，却以惊人的胆略、大无畏的英雄气概单刀赴会，保住了荆州。宴席之间——

白珠  （摆手）停！贵系谁来演关云长？

钟文艺  这个角色，由我来演。

[灯光照在舞台中央。大鼓响起。

[钟文艺手握青龙刀上。他凝神亮相。

钟文艺  （边朗诵边舞蹈）看了这大江，是一派好水也呵！大江东去浪千叠，引着这数十人，驾着这小舟一叶。又不比九重龙风阙，可正是千丈虎狼穴，大丈夫心烈。我觑这单刀会似赛村社。

魏时倩  大家看看，他演关羽表演得咋样？

[众回答：不错，高大的英雄人物形象，多么光彩夺目啊，静态舞姿很有精神气，给观众带来了信心和力量！

魏时倩  （微笑）在这里，要塑造关羽英姿勃发的英雄形象，演员必须有豪放的舞蹈动作，与即景抒情的唱词相配合，才能和谐完美。他表演得确实不错——具有鲜明的造型美和节奏感！

秦汴瀚  博士老兄，请问关羽面对滚滚洪波，他是否还需要念上场诗？

刘鹏明  不需要了。关羽在第三折已上场，他的上场诗已念过，现在故事发展到第四折了，激烈的戏剧冲突到来了。

魏时倩  对，鲁肃等待擒拿关羽，观众也屏息以待。但关羽一出场，气氛立刻改变，扣人心弦啊！

钟文艺  我在表演中，牢牢把握一点：关羽的形体动作，不是生活动作直接模仿，而是具有舞蹈性的表演，给观众一种壮美之感。

刘鹏明  你理解得对。你表现的是一种阳刚之美！

钟文艺  我这程式化表演，跟昆曲《单刀会》差不多！

黄晴乐  俺舞蹈系，也要向戏曲舞蹈学习。

齐承  我看，这段戏还得继续演下去！人物在下面——激烈的戏剧冲突高潮中，才能全面呈现此剧的戏剧舞蹈动作表演精华。

魏时倩  对，我们有准备！

崔民栋  我来演鲁肃。你们看——小官鲁子敬是也。

魏时倩  （挥手）打灯光！关羽和鲁肃正面交锋开始！

[一桌二椅，钟文艺、齐承把盏。

钟文艺  你知道“以德报德，以直报怨”吗？

崔民栋  既然将军言“以德报德，以直报怨”，借物不还者谓之怨。将军仁义礼智俱足，惜乎止少个“信”字，欠缺未完。

钟文艺  我怎生失信？

崔民栋  非将军失信，皆因令兄玄德公失信。

钟文艺  我哥哥怎生失信来？

崔民栋  想昔日玄德公败于当阳之上，身无所归，因鲁肃之故，屯军三江夏口。鲁肃又与孔明同见我主公，即日兴师拜将，破曹兵于赤壁之间。江东所费巨万，又折首将黄盖。因将军贤昆玉无尺寸地，暂借荆州以为养军之资；数年不还。今日鲁肃低情曲意，暂取荆州，以为救民之急；待仓廪丰盈，然后再献与将军掌领。鲁肃不敢自专，君侯台鉴不错。

钟文艺  你请我吃筵席来那，是索荆州来？

崔民栋  没、没、没，我则这般道。孙、刘结亲，以为唇齿，两国正好和谐。

钟文艺  吾当摄剑，鲁肃休惊。这剑果有神威不可当，庙堂之器岂寻常；今朝索取荆州事，一剑先交鲁肃亡。

[舞台幕后，有甲兵拥上的声音。

钟文艺  （脸色一变）有埋伏也无埋伏？

崔民栋  并无埋伏！

钟文艺  （击案）若有埋伏甲兵，一箭挥之两段！

崔民栋  你击碎菱花。

钟文艺  我特来破镜！

[钟文艺佯醉，机警地一手揪住崔民栋，一手执剑相逼，迫使崔民栋送他上船而去。

魏时倩  大家看——关羽与鲁肃，互相指责，始而舌战，继而剑拔弩张，真是无动不舞！

刘鹏明  我大胆提个建议：他俩的表演是戏曲舞蹈，可否请舞蹈系同学表演一下集体舞，刚才甲兵未出场呀。

秦汴翰  这一回，博士说到点子上了。咱排这戏，继承古代文化遗产贵在创新，不能完全受元杂剧剧本文字提示限制，该创新还是要创新的！两个专业，对同一题材的舞蹈表演，就是应该有所不同！

刘鹏明  （握手）这话我爱听！我再补充一句，你们每排一出戏，就是一次再创造！

白珠  俺系主任说，上世纪50年代开始，全国舞蹈界提倡——舞蹈向戏曲身段学习！咱不妨借鉴学习现代戏中的舞蹈创作，例如京剧《智取威虎山》“滑雪舞”、《奇袭白虎团》“探雷舞”等做法，搞个群体剑舞。

黄晴乐  那中，这不难，咱系有所准备，组织一下，马上就可以呈现！

魏时倩   好，（挥手）打灯光！

[管弦乐合奏响起。舞蹈系男生数人扮演甲兵，鱼贯而行上场，表演群体剑舞，威武雄壮，节奏明快，充满生龙活虎的气势。

刘鹏明   这支舞令我眼花缭乱，目不暇接，美不胜收。我好像已经能够，欣赏高水平的戏剧舞蹈表演了，哈哈！

黄晴乐   你陶醉了！这支舞的节奏很重要，不能慢，也不能太快，要跳的是音乐。舞蹈，就是音乐的视觉性化身。节奏，就是创造的基础。

刘鹏明  我明白了，长见识了！

魏时倩   你们的群体舞表演，令我豁然开朗！咱这项目的题目，可改为——《寻找元杂剧舞蹈表演新编》。

刘鹏明  对，关键在“新编”二字。这样，就为创新留下了空间！

黄晴乐  另外，俺系提出一套编舞原则，贵系也提出一套编舞原则，这样有利于深化这台戏的排练。

魏时倩   说得好！

黄晴乐  戏剧系的同学歇歇，让俺系同学上阵。俺们也准备了三国戏，就是朱凯的《黄鹤楼》，表演其中的舞蹈《村田乐》。

刘鹏明  你们感兴趣的是舞蹈，其实是歌舞结合。请听我背诵此剧一段唱词：“俺这江南，清的是山，绿的是水。你看那渔舟唱晚，响穷彭蠡之滨；雁阵惊寒，声断衡阳之浦。家家采下茶苗，杜鹃春嘀晓；夏蝉高噪绿杨枝，秋蝉晚噪。俺庄家好快活也！”

黄晴乐  我向博士学习，背诵范成大描写“村田乐”的诗句：“村田蓑笠野，街市管弦清。”

[众人鼓掌！

刘鹏明  （站在舞台一角，背朗）（叨叨令）那秀二姑在井口上将辘轳儿乞留曲律的搅，（禾旦云）瞎伴姐在麦场上，将堆儿捣也捣的。（正末唱）瞎伴姐在麦场上，将那堆臼儿急并各邦的捣。（禾旦云）那小厮们手拿着鞭子，哨也哨的。（正末唱）小厮儿他手拿着鞭杆子他嘶嘶飕飕的哨，（禾旦云）牧童儿倒骑着水牛，叫也叫的。（正末唱）那牧童儿便倒骑着个水牛呀呀的叫。（禾旦云）俺庄家好快活也。（正末唱）一弄儿快活么哥，一弄儿快活么哥，（禾旦云）俺庄家五谷收成了，甚是安乐。（正末唱）正遇着风调雨顺民安乐。

[众人鼓掌！

魏时倩  你不愧是博士，过目成诵，元杂剧剧本能整段背的这么熟！

刘鹏明  这个剧本内容，有惊有险。在赤壁之战中——

黄晴乐  （打断）博士，你是来观摩的，请你先不要急着说，有机会让你说！我们学过《中国舞蹈史》，熟悉这段内容。在全剧第二折，插入了这一段表现农家生活的歌舞，类似宋代的民间舞队《村田乐》。（挥手！）

[管弦乐合奏《双脚踏上幸福路》。舞蹈系同学起舞。

黄晴乐  大家看到了，由白珠扮演伴姑儿领舞，秦汴瀚扮演伴哥儿领舞。他们的表演，是“社火”农家乐的情景，一片其乐融融的景象，乡土气息十分浓郁。

刘鹏明  《中国舞蹈史》这本教材，我浏览过。你们这一段歌舞表演，与剧情发展关系不大吧？

黄晴乐  对，和正文没有多大关系。但经过俺们编创，结合这部剧作，有了新意。

刘鹏明  我们中文出身的，研读这部元代三国戏，把这一段文字，理解为情景交融！

黄晴乐  也对。元剧作家插入这段舞蹈，是为了调剂剧场气氛，营造全剧的演出效果。

秦汴瀚   博士这一回，完善了自己的知识结构！

刘鹏明  我看，道具好像不全？

秦汴瀚  咦，（开玩笑）博士啊，你快成舞蹈专家了！

刘鹏明  我熟读剧本，眼也尖！

白珠  博士放心！《村田乐》舞者的道具，包括棍担、绳索、草苙等等，待结项演出前会准备齐全，全部用上。

黄晴乐   （面对魏时倩）老乡，到目前为止，你还没有舞一段啊！

魏时倩  总导演，（手持剧本）关汉卿《调风月》（“调”误读diào

），俺也准备了。

黄晴乐  你读啥？

刘鹏明  应读为《（tiáo）调风月》！

魏时倩  博士，不好意思啊，俺文化低，读错了！

刘鹏明  这不简单是文化低的问题，而是没有真正读懂剧本，对作品主题思想也没有完全理解啊！剧名《调风月》的“调”字，就含有“调和”的意思。

魏时倩  哎呀，非常惭愧！

黄晴乐  博士说得好，我们慢慢消化理解吧。关汉卿是元杂剧多产作家，他的《调风月》就有精彩的舞蹈表演，我也熟悉。（挥手）打灯光。

[灯光照在舞台中央。民乐合奏响起。

魏时倩  出门来一脚高一脚低，自不觉鞋底儿着田地。痛连心除他外谁跟前说？气夯破肚别人行怎又不敢提？独自向银蟾底，则道是孤鸿伴影，几时吃四马攒蹄？

[魏时倩边唱，边翩然起舞。

刘鹏明   停！你知道这个作品，讲了一个啥故事？

魏时倩  我知道，是爱情故事。

刘鹏明   你演剧中主角燕燕，她是哪个朝代的人物啊？

魏时倩  是金朝。

刘鹏明   当时的社会是啥性质？

魏时倩   不清楚。

刘鹏明   当时的社会，是等级深严的封建制度！“千户”是官名，“小千户”的意思，就是年轻的“官吏”。

魏时倩  啊，原来如此。

刘鹏明   燕燕是丫鬟。她与小千户的身份，可以说极不相配，但他俩却自由相爱。谁知小千户背叛，另寻新欢。燕燕得知后，会是啥心情啊？

魏时倩  燕燕——她气得要死，怨气填胸，短叹长吁，恨不得跳井啊！

刘鹏明   可你刚才的舞蹈动作表演，在表现她内心极度痛苦、伤感的情绪方面，还不够悲痛深沉啊！

魏时倩  不够悲痛深沉？

刘鹏明   是的。你要反复推敲这一角色，发挥舞蹈的抒情优势。关汉卿把这一人物形象，写得血肉丰满，真实感人，很有典型意义。燕燕受了小千户的欺骗，还必须给他供衣送饭。她内心的冤屈无处倾诉，悲愤欲绝啊！开句玩笑话，在现实生活中，你若失恋过，就一定能体会到这一情绪！这些舞台动作，虽已经舞蹈化了，但均有生活基础啊。当然，这部爱情剧的社会意义，咱们暂不讨论。

魏时倩  （思索）好的，我重新表演一遍，一定能找到悲痛深沉的感觉！

[民乐合奏响起。魏时倩边唱边舞。

白珠  不错，魏时倩学妹的舞姿美丽极了，悲愤的情感也表达出来了，确实以直观性诉诸观众的感官，富有戏剧效果啊。

魏时倩  我这舞姿身段，是伴随性表情身段！

刘鹏明   （面对白珠）我想问问，这段舞，你们舞蹈系是否也准备了？

白珠  哎呀，让你猜出来了！下面请黄晴乐表演，让观众看看两个专业有啥区别。

[民乐合奏响起。黄晴乐起舞。

[黄晴乐舞毕。

刘鹏明   你这悲愤舞姿，有点现代舞剧的味道啊！

黄晴乐  我在表演中，确实向现代舞剧的技巧学习了！

刘鹏明  哈哈，你俩的舞蹈动作，都具有美的价值！这一段表演例子，我要写在我的博士论文中！

黄晴乐  亲爱的观众，通过展现《梧桐雨》《追韩信》《单刀会》《黄鹤楼》《调风月》，元杂剧舞蹈表演的艺术魅力略见一斑。

魏时倩  咱这戏也快散场了，我想起一个问题，根据教务处通知精神：若要申报重点项目，学校还要组织咱们口头答辩啊！

白珠  那咱们集思广益，事先准备几个题目，自问自答，有备无患。

刘鹏明  我给大家提一个问题：元杂剧的舞蹈表演真相，蕴含的文化实质是什么？

秦汴瀚  博士老兄，你提的这个问题不专业，我们已经把元杂剧的舞蹈表演呈现出来了！以弟之见，这个学术问题，在你撰写的博士论文中解决吧！

刘鹏明  不瞒你说，我在博士论文中，是要探讨这个学术问题。

白珠  元杂剧有喜剧，有悲剧，我们紧紧抓住“舞蹈”元素做文章。

黄晴乐  高深的学术问题，我们有意识回避。我们考虑回答的问题是常识，比如：元杂剧的舞蹈表演形式，在中国舞蹈发展史上有啥特点？对明清戏曲舞蹈有啥影响？等等。

白珠  这些问题，大家是应该认真思考一下。起码要有所了解，不能一问三不知。

刘鹏明  元杂剧的繁荣，打破了中国古代文学长期以来以诗歌、散文为中心的局面。在我看来，你们这出戏，是典型的教学剧。

黄晴乐  对，它配合我们学习《中国舞蹈史》、《中国戏剧史》，课堂教学与舞台实践结合，相得益彰。

刘鹏明  需要指出的是，你们排这个戏展现在校园舞台上，不仅对舞蹈教学、戏剧教学有促进，而且对中国古代文学教学也有启发意义啊！

黄晴乐  博士口若悬河，出口成章，这话说得有水平，与众不同，真知灼见，是点睛之笔啊！这些内容，我们一定要填写在立项书上。

秦汴瀚  博士老兄，人生便是逢场作戏，作戏才是人生本色。你今天成了主角，交了一份让我们满意的答卷！哈哈，给你开个玩笑啊。

刘鹏明  不瞒各位同学，我告诉你们一个消息，等我夏天拿到博士学位后，有可能应聘来咱戏剧系任教。

[众鼓掌齐声：“啊，这是天大喜讯——我们欢迎你！”

刘鹏明   谢谢同学们！学海无涯。我今天收获最大，是一次美的享受。你们精彩的舞蹈表演，震撼了我的心灵，为我的答辩增添了许多论据，而且是书本上根本找不到的。这叫做“踏破铁鞋无觅出，得来全不费功夫”。

秦汴瀚  博士老兄，你学历高，有欣赏舞蹈表演的文化基础啊。

刘鹏明  老弟，你今天的舞蹈表演，惟妙惟肖，出类拔萃啊，加油！

秦汴瀚  谢谢夸奖！说实在，我很肤浅，读书少。我有眼无珠，口无遮拦，说话辞不达意，你多包涵啊。下学期，我们就该叫你“老师”了，不敢越礼！哈哈！

[刘鹏明微笑，与秦汴瀚握手。

黄晴乐  博士，你有后劲，你的好戏刚刚开始！今天是喜庆之日，请问——你怎样完美谢幕呀？

刘鹏明  完美谢幕谈不上！同学们，我告诉你们一个秘密：等我博士论文答辩结束，我计划创作一个话剧，题目是《遥望中原——<元代杂剧史>教学汇报》。

黄晴乐  咦，这部剧本是啥内容呀？请你详细说说吧。

刘鹏明  元代有个戏剧家，名叫钟嗣成，是古汴人，也就是咱河南开封人。他自幼长期寓居杭州，足迹大抵不出江浙一带。但他心系中原，对故土往日的戏剧盛况，深深眷恋。他呕心沥血，写有一部戏曲著作，名为《录鬼簿》。

魏时倩   钟嗣成的《录鬼簿》，我们知道一点皮毛。在宋元时期，开封是杂剧的摇篮。这本书记载的元杂剧作家，属于河南籍的有很多人。另外，故事背景发生在河南的，占现存元杂剧作品的一半！

刘鹏明  说得好，开封是中国戏曲的摇篮！我拟创作的这部剧本，就是以钟嗣成为人物中心，以《录鬼簿》为线索，以教室课堂教学和实景排练为地点，以本科学生为主要演员，以河南方言为对白，演绎元代戏剧发展史。

[众鼓掌齐声：这选题构思太好了，还是博士有才啊——推陈出新，饶有别致！

刘鹏明  咱们互相学习，取长补短吧。等我到戏剧系上班后，就开始组织这场戏，邀请你们参加。咱们再接再厉，锦上添花，再排一台好戏！

[众鼓掌齐声：中，我们一定参加，届时你是编剧兼导演，我们崇拜你——加油！

刘鹏明  （摆手）导演我干不了，还得由你们科班出身的承担！术业有专攻，我有自知之明。

白珠  你太谦虚了。凭你胸中之才，到戏剧系一定能大展宏图！

黄晴乐  舞台小天地，天地大舞台。咱这个项目的同学，都应该向博士学习。学问没有止境，真理没有终点。元杂剧舞台表演的问题，永远值得咱们不断探索！

[管弦乐合奏响起——欢乐的乐曲《春天的芭蕾》。舞台上所有的演员，排成一队向观众拜舞，并跳起芭蕾舞，以示欢送。  

[幕落。]

（本文配图，来源有关学者专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