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河南2001年的应届高中毕业生,我所参加高考是河南高考历史上比较特殊的一次:“3+大综合”,之前是“3+2(文/理)”,之后是“3+文综/理综”。我们那一届高中生挺波折的,高二按照惯例进行了文理分班,并淡化了相应课程的学习;高三开学得到通知高考是“大综合”,便又撤销文理划分,开始全盘复习,所以那一年高三学生的压力特别大,因为文理所有课程都要复习。虽然取消了文理划分,但我坚定的将自己第一志愿定为中文;而在河南读中文,最好的肯定是河南大学了。2001年春节走亲戚时,便借来早我一年参加高考的表哥的“报考指南”,目标锁定河南大学文学院。然而意外发现河南大学文学院除了中文专业,还有一个“广播电视新闻学”专业,对于80后的我来说,是在广播旁、电视前长大的,于是对这个与广播电视相关的专业格外感兴趣。“报考指南”上还写了,要在高考前参加一个专业考试,成绩合格才能报考这个“广播电视新闻学”。
2001年河南大学文学院广播电视新闻学的专业考试时间是4月19-22日,20日是周五,我便周五下午出发晚上到,利用周末考试,把对高中学习的影响降到最低。五个多小时的长途大巴车后,我第一次来到开封,第一次来到河南大学。在学校南门外随便找了家小旅馆住下,第二天参加文学院组织的广播电视新闻学专业考试。现在文学馆的那栋楼,最北边朝东的一个窗户对外敞开着,核验身份、办理手续、交报名费,看着准考证上盖着的鲜红的“河南大学文学院”,内心难掩激动,接下来在这栋楼里进行了初试、复试。我的考试很顺利,4月21日一天全部结束,复试完已是下午五点,此时开封已经没有回南阳的大巴车了,于是就在开封客运汽车站坐上去郑州的大巴,到郑州赶上了晚上七点最后一班返回南阳的车。由于时间太晚车上只有六七名乘客,路上越走越黑直到外面什么也看不见,只记得后来我裹着棉袄抱着印有“河南大学中文系广播电视新闻专业加试准考证”的包躺在后排睡着了,到南阳已是次日凌晨一点多。
很快在五一后,上午的一个课间我收到河南大学招办的一封信,上面印着当年的专业考试分数线和我的成绩,是这个成绩单让我有了走进河南大学文学院的可能。不出意外的,我被高考填报的第一志愿河南大学文学院广播电视新闻专业录取;有些意外的,我是以当年报考这个专业的全省文化课第一名的成绩被录取。
2001年“911”那天,我第一次坐上南阳至开封的火车,由于铁路规划原因,南阳到开封的火车要绕道洛阳,比长途汽车还慢,走了近七个小时才到开封。军训之后很快开始了我在文学院的学习生活,很多老师的课堂都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梁遂老师的《逻辑学》总是那么激情洋溢,张生汉老师的《现代汉语》总是那么严谨生动;我们的《古代文学》《当代文学》由好几位老师授课,记得其中有一位是正在文学院读博士的青年老师,课堂上神采飞扬的老师下课后端着白搪瓷盆和我们一起挤食堂,这位老师还在文学院自办的刊物上写过几篇文章,每一篇我都认真读过。当时文学院有好几个文学社和学生自办刊物,都是最简单的油墨印刷、最朴素的卡纸封皮,里面却有最认真的文字。正是在文学院求学的这段时间,使我形成了对文学院最初的印象:勤勉、认真、质朴、踏实;十余年后归来,在文学院工作,所深切感受到的还是文学院最初留给我的这些印象。
文学课程的内容是丰富的,《中国古代文学》的课堂笔记我记了整整四本,《当代文学》更是从小说讲到散文、讲到诗歌,每一本笔记都是在河大读中文的收获,正是这些奠定了使我受益终生的文学基础。然而让我印象最为深刻的,是2002年讲“当代诗歌”的老师在讲“新中国成立后的第一代诗人”时,讲到了郭小川,讲到我国“第五代”导演将郭小川的《一个和八个》拍摄为电影——当我在笔记本上记下这些内容时,便开始有了对文学与电影最初的怦然心动。电影《一个和八个》是“第五代”的开山之作,彼时的张艺谋还只是影片的摄影师。2012年,我应中国电影博物馆之约写了一篇文章,正是关于电影《一个和八个》。十年前,我在河大文学院《当代文学》的课堂上与一部电影邂逅;十年后,我在河大文学院《中国电影史》的课堂上给学生讲这部电影。十年,倏指瞬间,从学生到老师,正是文学院的薪火相传,让80后的我在文学与电影之间找到了自己钟情的一片天地。
文学院的学习生活是充实、扎实的,然而在文学院读中文的时间过得很快,在我本科学业进行到一半的时候,由于学校院系调整,文学院的“广播电视新闻学”“编辑出版学”“新闻学”三个专业被分出来,与历史文化学院的“广告学”一起成立了新闻与传播学院,我也随着院系调整暂时离开了文学院。虽然离开,却常常怀念,折枝成林的文学院是心中最难以割舍的牵挂。
本科毕业后我考入上海大学电影学院完成了硕士和博士学业。读硕士、博士的时候,全班都只有我一个河南人,一个人在外求学的日子是孤单的,便常常会想起河大的校园,想起文学院的课堂,想起图书馆前的小花园……
十年一觉中文梦。从18岁走进河南大学文学院,十年后我的求学生涯终在沪上结束。毕业后我进入上海电影集团工作,担任《电影新作》杂志的责任编辑,正是得益于在河大读中文时所获取的对文字的感受力及所学到的知识,使我可以游刃有余的应对这份工作。每天穿行于徐家汇的十字街头,眼前是鳞次栉比的各色建筑,脑海中时时映现的却是摇曳的铁塔风铃,对文学院的留恋与向往始终埋藏在内心深处。后来我选择告别魔都,在“冲天香阵透汴梁”的日子踏上了上海开往开封的火车;车轮滚滚,一个80后的学子归来,回到河南大学,回到曾经读中文的地方。于是我成为河南大学文学院的一名80后教师,非常幸运的我后来所研读的电影学专业能够让我为文学院戏剧影视文学专业贡献自己的力量;站在三尺讲台上,我努力学习着文学院前辈老师的样子。
回到文学院之后,我在2012-2014年跟随孙先科教授进行博士后工作,我的博士后研究题目是“十七年小说与电影改编”,还是文学与电影,从文学院课堂上我和文学与电影的最初相遇,到文学与电影成为我不断探索和努力的方向,是文学给了电影滋养,是文学院给了我为梦想努力的方向。河南大学文学院,是梦开始的地方,更是梦成真的地方,山穷水复还归来,归来仍是此间少年!
张霁月
2020.3.17 汴梁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