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河大读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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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长富:35个“兵”的河大中文情
2020年08月02日 10:34 作者:李长富 返回列表

1972年2月26日,是我终身难忘的日子。

那天,古老的河大(时称开封师院)焕发了青春,校园内外彩旗飞扬,锣鼓喧天,我们来自驻豫部队1军、54军、坦克11师和13师的35名解放军学员,身着绿军装、头戴红五星,肩负着首长和战友的嘱托,同来自河南省各地的工农兄弟姐妹,汇成浩浩荡荡的“工农兵学员”队伍,昂首阔步跨进了古朴庄严的河大校门。在先期入校同学的引导下一路北行,古香神韵的博雅楼,玲珑俊俏的老斋房,庄严典雅的大礼堂,挺拔矗立的铁塔,似乎都绽开了灿烂的笑容,古都古校古建筑目不暇接地映入眼帘。那时,我们心中油然升起好像走进古老神圣殿堂的感觉,飘然走进一片青瓦房,放下背包,开始了为期三年的学习生活。

历史恩赐,幸入河大中文系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各大学都停止了招生,我们初高中“老三届”(66、67、68届)毕业生,要么上山下乡或返乡,要么压在学校坚持“复课闹革命”,停止了前进的步伐,望大学兴叹。于是我们报名参军,走进了军营。1970年,中共中央印发了《关于北京大学、清华大学招生(试点)请示报告的批示》。先在两校试点,然后在全国各地陆续按照“自愿报名、群众推荐、领导批准、学校复审”的办法,从有实践经验的工人农民和解放军战士中选拔优秀青年上大学,实行“上管改”。这是历史的恩赐,给我们打开了人生前进的一扇大门。


1972年2月21日,当收到开封上大学的通知时,我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激动得夜不能寐。更令人高兴的是学我最喜欢的专业——中文。第二天,按要求我来到政治处副主任颜学仁办公室。颜副主任十分严肃认真地对我说:工农兵上大学是伟大领袖毛主席无产阶级革命路线胜利的一个重要成果。组织上决定送你去上大学,这不仅是我们部队的第一次,而且是1966年之后后河南的第一批。这是党对你的最大信任,希望你要刻苦学习,决不能辜负党组织对你的期望。颜副主任的一席话,说得我热血沸腾,立即站起来表示:请首长放心,保证完成学习任务。后来有个知情人告诉我,机会难得,稍纵即逝,你恰好现在符合军党委确定的活学活用毛主席著作积极分子、高中毕业、22岁,又是优秀班长这四个优先条件。我十分珍惜历史给予的这个学习机会,稍做准备,三天后我打起背包,站在营区大门口,向欢送我的首长和战友,十分有力地行了一个重重的军礼,乘火车直抵开封。35个“兵”集体到河大读中文,开了百年老校的先河。

心潮澎湃,戎装书生溯文魂

入学之时正是“全国学习解放军”之际,军宣队理政。军队地位高,我们穿着军装很惹眼。这是光荣更是责任,内心充满着发扬军队光荣传统的使命感,在学习上也要用一往无前、敢打必胜的人民军队的精神,攻坚克难,誓夺全胜。现在说这些看起来是笑话,但却是激情燃烧岁月的真实心态。

我打小就偏爱文科,压根从心底就十分向往百年风雨百年风光的河南大学。因为她以文科成就名扬四海,以出文苑泰斗占领鳌头。在这里追溯文魂,探寻河大奥秘成了妙不可言的一种兴趣。河大自1912年诞生起,迎来一茬又一茬新生,送走了一届又一届英才,是中国近代高等教育发展的见证,是“中原文化”的摇篮。不单是培养人才的沃土,而且还是国内许多高校的发祥地。所以,从这里毕业的学生都会骄傲地自称是“铁塔牌”的号。1903年至1904年,中国最后两次会试在这儿的河南贡院举行,延续了大约1300年的封建科举制度在此画上的句号,孵出了现代教育的新生。1912年9月,教育家林伯襄牵头在清代贡院旧址上创办了河南留学欧美预备学校,并担任第一任校长。这就是河大的前身。当时,河大留学欧美预备学校与清华学校(清华大学前身)、南洋公学(上海交通大学、西安交通大学前身)三足鼎立,是中国三大留学培训基地之一。后来,河南留学欧美预备学校一度改名为中州大学。1927年,北伐军占领开封、郑州,冯玉祥将军任河南省政府主席。他抄了大军阀赵倜的家产,充当建校基金。1930年,中州大学改称省立河南大学。这是“河南大学”的名字首次出现在该校的历史上。1942年,省立河南大学改为国立河南大学,成为一所拥有文、理、工、农、医、法等学科的综合性大学。学术实力雄厚,享誉国内外。接下来,理工科相继分解出河大,产生了一些新学科专业大学。但河大文科却始终未伤筋动骨。这样,河大文魂一路走来:贡院——中国留学培训基地——中州大学——开封中山大学——省立河南大学——国立河南大学——河南师范学院——开封师范学院——河南师范大学,直到现在的河南大学。其间多有曲折变故,而河大文魂之光始终是一颗璀璨的明珠。

更让我们景仰的是点亮灯塔的泰斗、文豪、学者。冯友兰老前辈就是老河大首任文科(后来的文学院)主任,等于是把旗帜插上了“上甘岭”。后以任访秋先生为标志性学者形成的河大文学研究奋飞的雁阵,令我们仰慕。仅我们当时直接受教益的有牛庸懋、华钟彦、刘增杰、张中义、赵明、王钦韶、王宽行、王怀通等名师群体。他们勤谨自律、平易近人、温良儒雅、仁厚宽和的学者风范;他们对学生循循善诱,努力以理想的魅力、人格的魅力、知识的魅力感召青年,为人师表的道德情操,都深深刻在了我们这些戌装学子的心底。他们从实际出发还专门为我们部队学员开设了新闻写作课。王文金老师后来挑起河大校长的重担,完全是实至名归,使河大文魂得到了更好发扬。当时我们在校时虽然受到运动的影响,然而恩师点燃的河大文魂却始终在我们这群“兵”的脑海里萦回,师生情谊绵绵悠长。

闹而取静,如饥似渴读书忙

河大文魂的吸引,要把过去耽误的时间抢回来自身特定的需要,再加上部队首长的要求,多重叠加的能量驱使着我们去读书。然而,愿望与现实还是有差距的。如果说从有实践经验的工农兵中选拔学员是那个时代的办学特色,那么在运动中学,边学习边运动就是那时的特质,走的是“上管改”的探索之路。探索是多方面的,先是军事化管理。学员一到校就按连排班对号入座。我们35个部队学员单独一个排,葛玉存任排长,刘冬桂为副排长。过一段军宣队撤离,工宣队进驻,工农兵打散,全年级188人混合编为六个班(原名单附后)。

生活是供给制。我们这些“兵”报到时都把供给关系转到了开封军分区,月津贴第一年兵6元,然后多一年兵加一块钱。月生活费13.5元,一顿一个白面馒头,黑窝窝头随便吃。虽清苦,但衣食无忧,纪律严明,自觉性很高,风清气正,学习努力。开始我们多到10号楼大阶梯教室上课,同学们都专心致志,偌大的教室常常无一杂音,只听老师一人厚积薄发的传授。可到第二年招生考试时东北出了个“白卷英雄”张铁生,被“四人帮”一操弄,气候大变,刮起了“反潮流”、“杀回潮”风。树欲静而风不止。上课不正常了,原来踌躇满志的老师受到了批判,我们这些不积极参加大批判的学生被戴上“是拿着红布袋来装白知识”变异分子的帽子。于是,我们打起了闹而取静开辟第二课堂的主意。除听课和必须参加的集体活动外,我们化整为零,三五结伴,或单独找老师请教,更多的是去图书馆。 

这样使我在图书馆有幸结识了有着知遇之恩的张玉祥老师。我常分别同郝子庆、陈润仪、华旭贵、黄波、魏继光等到图书馆找张老师借书。张老师特理解我们,尽可能满足我们的要求,并加以指导,包括一些禁书都悄悄借给我们。有一次张老师对我深情地说:“图书馆只要有,对你们无禁忌。”为了珍惜时间,寒暑假我们这些无牵挂的“吃粮”人,好多都放弃了回家机会,利用一切可能的机会读书。其中我记得《死魂灵》、《巴黎圣母院》、《红与黑》、《金瓶梅》、《高老头》等,就是74年暑假读的。为了帮助我们消化吸收,张老师要我们每读一本非禁书至少要写一篇书评,然后刊发在他主办的读后感专栏上,有时被校刊发表。同时,我们读禁书时都做了笔记。记得后来有次搬家丢掉8本当时的读书笔记,至今还念念不忘,很是可惜。为了提高效率,我们将禁书与非禁书交叉看,为的是阅读与写作两不误。2018年,我与郝子庆又去开封登门拜望了现已86岁的张玉祥老师。张教授精神矍铄,好人好福寿,回味起那些“地下课堂”之事,笑逐颜开。

利用运动学习,也是当时特定环境下的一个创举。1974年开始“评法批儒”,我被抽去参加了省委宣传部命题的《先秦法家军事著作选注》小组,有幸在高文先生和何法周老师直接指导下读起了先秦古籍。高文先生当时身体欠佳,抱病在家手把手的辅导校订。为注释大军事家孙膑的军事著作,该年10月,我同郑州炮校两位老师(军人)和本校政教系郑一男老师、孔玉芳同学一道被派往山东临沂银雀山索取刚刚出土的《孙膑兵法》(见右照片)。获取而归后,在高文先生、何法周老师亲切指导下辛苦半年,圆满完成注释书稿。同时在这两位恩师的教导下,我终于补上了阅读文言文的短板,学到了课堂上没法学到的古汉语知识。

情真意切,弘道敬业显文功

疾风知劲草,情随文魂流。入学的激情,学习的温情,工作的豪情,桩桩蕴在情理中。虽然三年河大中文学习仍在搞运动,但毕竟是后期。我们这一群“兵”在那种特殊环境中,动中有静,静中有动,动静结合,共同在河大中文变革发展的洪流中成长,为毕业后的工作打下了良好基础。毕业后,不论从文还是习武,不论是做经济工作还是从事其他社会事业,都显示出河大中文的底气。比如,陈润仪在新华社香港分社,为香港回归做出了特殊贡献。李福生毕业归队一出山就扛起“硬骨头六连”指导员大旗,叫响三军。张绍文马到成功,担任第一军第一师一个团的政委,号称天下第一。黄波在陆军防化学院从宣传处长、中级指挥队政委到副军级硕士生导师,写出《解读全世界注视的焦点——核生化武器》、《涅槃朝鲜战场》等多部人民出版社出版的专著,参编《毛泽东全书》、《中国共产党历史通志》等多部国家重点出版图书,并多次参与北京奥运会、上海世博会等国家大型活动,立下汗马功劳。魏继光在解放军出版社社长、总编辑岗位上做成枝繁叶茂的新天地。史保富从野战军选调到国防大学勤务训练学院,成为军队高等学府30多年的常青树,硕果累累。肖德桥在东部战区三届训练基地司令员岗位上,锤炼一波又一波军事人才。刘二兵、葛玉存转业到国家及河北轻工战线,大刀阔斧,掠营拔寨。王广才被委以中国方志精品工程专家,领导着河北省地方志全面工作并亲手撰写、编辑、审核共出版志书500多部,应邀全国四处讲学,创造了一摞摞史话。王顺成主政浙江旅游,胡昭奎主导徐州交通运输业,均成效斐然。我虽无大作为,但也能在部队当宣传科长时因机关公文成绩突出荣立三等功。现进入古稀行列的35个“兵”,没一个因腐败问题倒下,让“铁塔牌”更加灿烂光辉。

“兵”爱母校河大,愿河大中文更辉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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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大原校长王文金老师欢迎我们返校留影

附 件

河大中文系七二级同学名单(188人)

一班32人:李作杰(温县)、廉有文(鹤壁)、李晋(解放军)、郑会国(解放军)、王本法(济源)、傅树本(长垣)、张绍文(解放军)、高荣信(栾川)、束子正(淮阳)、毛松涛(开封)、张修起(拓成)、潘炎阶(解放军)、戚世铮(清丰)、张新溪(夏邑)、朱振亭(夏邑)、靖增亭(解放军)、胡昭奎(解放军)、郭海震(社旗)、陈创有(汝州)、张长安(开封)、薛梅香(孟州)、刘杰云(固始)、周爱英(商水)、曹秀花(开封)、张德厚(内乡)、尚玉萍(新乡)、符朝花(淮滨)、张玉花(汝南)、高萍(息县)、常存兰(开封)、李玉珍(洛宁)、井巧转(淅川)。

二班33人:张顺江(郏县)、候培军(宁陵)、华旭贵(解放军)、武健(解放军)、刘书田(许昌)、王留兴(清丰)、刘慧忠(解放军)、 尹成(解放军)、闫传义(永城)、王兴华(解放军)、胡直刚(解放军)、冯雷官(开封)、王平均(洛阳)、段应群(郸城)、裴仁君(虞城)、赵甲辰(临颖)、彭金策(潢川)、洪孝敬(永城)、徐伯昌(开封)、段德文(焦作)、赵峰(南阳)、杨翠琴(郾城)、姜荣(信阳)、孙秀伦(平顶山)、周彩英(卢氏)、江玉惠(信阳)、李建兰(尉氏)、彭先梅(邓州)、樊巧英(新野)、朱万琳(正阳)、李金花(新郑)、杨世爱(宁陵)、葛运芬(民权)。

三班30人:王光钦(夏邑)、夏三智(开封)、李福生(解放军)、刘克安(解放军)、张相友(嵩县)、李炳鑫(宝丰)、王好朋(平舆)、毛德功(太康)、高方明(固始)、李德才(桐柏)、刘冬桂(解放军)、聂建平(解放军)、史保富(解放军)、乔吉焕(兰考)、孟玉庆(汝州)、赵麦冬(登封)、王英学(汝南)、雷维新(卢氏)、张爱芹(栾川)、郑桂荣(郑州)、王秀英(上蔡)、刘凤仙(平顶山)、赵瑞岚(开封)、刘继革(杞县)、司强妞(新窑)、王芬香(巩义)、杜宝芹(安阳)、高凤芝(泌阳)、李春(太康)、张梅先(叶县)。

四班30人:潘土秀(长葛)、张群良(确山)、张秀中(沈丘)、潘建平(解放军)、王顺成(解放军)、郭永刚(解放军)、葛玉存(解放军)、马聚申(解放军)、刘新安(解放军)、钟延荣(淮滨)、马建功(洛阳)、刘国栋(长垣)、侯定乾(泌阳)、傅文生(上蔡)、李天密(唐河)、 潘海民(平顶山)、张天星(方城)、马少轻(宜阳)、苏永德(鹿邑)、崔老洪(汝阳)、张秀梅(通许)、李素林(平顶山)、任海苏(林州)、赵春凤(三门峡)、韩桂荣(博爱)、范春霞(孟津)、李庆文(平舆)、彭玉英(新蔡)、傅金叶(开封)、张梅莲(驻马店)。

五班31人:叶生亮(西峡)、叶文艺(确山)、于建初(解放军)、祁玉民(开封)、庞水恩(尉氏)、陈松涛(杞县)、吴大熠(新县)、刘二兵(解放军)、陈润义(解放军)、魏继光(解放军)、李玉春(解放军)、肖德桥(解放军)、裴永亮(新密)、金世宽(光山)、张继臣(鄢陵)、刘富波(尉氏)、牛润生(辉县)郭连成(夏邑)、张天奇(巩义)、张桂花(内黄)、武林枫(获嘉)、丁文兰(鲁山)、高兆云(新乡)、宋梅贞(濮阳)、刘金凤(南召)、马新(通许)、李国莲(睢县)、张颖(南阳)、李月萍(兰考)、王月璋(洛阳)、王玉芬(滑县)。

六班32人:赵国启(解放军)、王广才(解放军)、王新海(遂平)、李晓飞(修武)、王孝亭(商丘)、何天元(解放军)、黄波(解放军)、李长富(解放军)、钟良仁(解放军)、王守林(中牟)、杨敬民(新蔡)、王炳忠(项城)、李殿学(汝阳)、李凤林(洛阳)、刘维鹏(郸城)、明广发(商城)、闫敬业(禹州)、郝子庆(新乡)、申昕舟(登封)、郭春生(安阳)、、陈涛(鹿邑)、郭芬(舞阳)、张翠兰(西华)、马翠荣(扶沟)、王育红(郸城)、刘爱兰(郸城)刘金娥(沁阳)、秦慧敏(武陟)、秦英臻(镇平)、曾庆华(罗山)、申志英(郑州)、李秀花(商丘)。